张歆瑜：年轻的心态

寻找最美孝心少年 央视网 2016年08月05日 15:59 A-A+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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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她不到四十岁的时候就需要愁眉苦脸的在镜子前用镊子夹白头发了，但是现在回想起来，那时候她心里想的是：自己明明还年轻。不服老正是一种年轻的心态。不论多大，只要还想证明自己的青春活力——哪怕已经所剩无几，就是一种年轻。那时候她经常给儿子许诺，帮她拔十根白头发就奖励他一本书。儿子喜欢看书，于是动力满满。和年幼的孩子在一起的日子就像回到童年，而她真正第一次感到老去，正是儿子带他的女孩回家的那天。

        那个女孩的身材正像她本人当年一样纤瘦，穿着碎花的裙子，露出腼腆的笑容。挎着儿子的手明显因为紧张有些僵硬，声音似乎异于平常的细，这些她都完全理解。那种心脏幸福得发抖的声音，她已经很多年没听过了。儿子就像她所期望的那样，已经变得挺拔而文雅，举手投足都有丈夫的影子。她无意让孩子和父母多么相像，可是她还是承认，眼前这一切比梦和记忆都更真切。又看了一眼女孩光洁的面颊，她默默在手上扯起一块血管突出的皮肤，然后看着它慢慢地平复下去。

        就连那也是多年以前的事了，如今牵着一个蹦蹦哒哒的小丫头的女孩也不再是女孩。儿子作为特派记者到了一个被地震打成粉碎的国家，女孩就会经常来陪她，互相劝慰心里的寂寞和害怕。她原本觉得，到了自己这个年纪，时间过得很快。她每周最大的盼头就是儿子一小家来和她一起吃顿饭，聊聊身边的事，然后充溢起饱满的热情期待下一个周末，于是下一周就在眨眼之间到来了。可是现在，时间一点也不快，即使她觉得已经过去很久了，儿子还是没有回来。胸前有种焦虑的闷气，无法排解。丈夫总劝她放心，摆出一副毫不挂怀的样子，可是她发现周末午饭拿碗筷的时候，他总是偷偷把数多的一份放回去，自以为没被她发现。

        矛盾的是，她有的时候又觉得，时间比以前更快了。有一天她发现女孩的头发里闪过一丝亮色。她惊诧：孩子，怎么有白头发了？

        女孩无奈地笑着：妈，早就有了。

        他的肚子又叫了一声。这一次声音很大，如果不是因为在公车上车摇晃得厉害，他一定会感到难为情。

        终于要回家了。

        他还记得自己当记者的初衷：把他认为不合理的事情都公之于众。他小学时就在饭桌上长篇大论的批判学校里的假公开课，还像模像样地拿着铅笔和本子把亲戚都采访了一个遍，但那时候大家都只给他讲一些明显是说给小孩子听的话。只有当时还在世的祖母，批评现在许多人不懂得孝道，因而对一个小孩大加赞扬，因为他对着不孝敬父母的母亲踹了一脚。

        他胆怯地看着祖母痛快的眼神。祖母怨恨旧时代，但同时还活在为了养活老母可以把孩子埋掉的教条里。于是他为职业目标又添了一笔：让人人都享受文明。以及，用他认为最正确的方式对待母亲。

        那时候简直幼稚又愤青。如今的他对生活的冷漠让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老头子一样。不要说无数不合理的事情不能公开，就连用最好的方式对待母亲他都没有做到，除了每周才去母亲那里吃一顿饭，好像什么也没做。他有时候也想，如果买水果时碰到她喜欢的品种就多买一份给她送去，或者推掉周末的某个酒会，到父母那里去……想了很多，可是事到临头就都忘了。想起多买水果的事的时候水果已经只剩下皮，接到邀请的电话又拿不出勇气来拒绝。事情就一直拖延又拖延，一直到自己不得不离家千里的那天。

        当他刚刚去到那片废墟堆上时，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来迎接传说中的那种残破的绝望。但是看到一个满脸是血的孩子爬着哭喊妈妈，那世界通用的词汇让他忽然感到一种回家一般的惊恍。他就像回到了七八岁时动力爆棚的模样：这里有太多可以做、值得做，自己有太多想法要实现、会实现。

        有动力是一种年轻的心态。解决拖延、结束等待的最好方法，就是马上、立刻、现在就行动起来，把事情做好。正如他已经买了一包火龙果。

        公车到站时，肚子又叫了一声，于是他加快了脚步。回家了，哪有理由让自己饿肚子呢。